听到李凤吉的话，薛怀光近乎无奈地幽幽望了李凤吉一眼，淡淡道：“这是你的权利，谁敢不让？只是下次要突然袭击的时候，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，不然我怕早晚被你吓出毛病来。”他的声音很低，近乎是气音了，却莫名叫人觉得耳朵发酥。
“哈哈，怀光的胆子大得很，哪里就会吓出毛病来？本王的怀光是要做大将军的人，可没那么脆弱。”
李凤吉笑了笑，抬手揉了一下薛怀光的头发，那顺滑的触感停留在指尖之上，让李凤吉觉得心尖好像都有点痒痒的，浑黑色的眼眸中却隐隐翻涌着晦涩不明的情绪，他想起从前刚开始对薛怀光有了其他念头的时候，那时的他完全不急，有足够的耐心，来用一种春风化雨的姿态慢慢调整并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，如今再想起，竟有些宛如隔世了。
此时阳光正好，没有什么温度的薄薄阳光洒落下来，却被树枝隔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光斑，风吹过，就有婆娑晃动的树影以及被吹落的积雪，薛怀光自然不知道李凤吉此时心中所想，只感觉心情有些微妙，酸酸的，满满的，胀胀的，却又有点暖，这一刻，薛怀光忽然泛起一个念头：若是时间就此停住，阻止以后注定会发生的悲剧，似乎也很好。
但这终究只是妄想，薛怀光抿了抿唇，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，掩去眼中的情绪，他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，薄薄的日光洒在他的脸庞上，仿佛为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些许红晕一般，片刻，薛怀光定一定神，说道：“灵殊的身体调养得不错，只是坐月子哪里也不能去，闷得很，凤凰，你若是有时间，就常来看看他吧，他向来最依赖你这个兄长，每次你来看他，他都很高兴。”
李凤吉心知李灵殊对自己根本不仅仅只是兄弟之情，还恋慕着自己，但此事他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，心里不由得暗暗一叹，面上却神色如常，只道：“这是自然，本王若是闲来无事，自然常来瞧瞧小九和侄儿。”
两人各怀心事，一边走一边说话，穿过花园之后，薛怀光一路将李凤吉送到侯府门口，眼看着他上了马车，车子渐渐远去，一时间神情微怔，眼底翻涌着的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。
李凤吉离开南陌侯府之后，并没有回晋王府，而是直接去了秦王府，被王府长史引入前头暖阁奉茶，一个年轻太监服侍李凤吉脱了身上的玄狐大氅，露出里面天青色底子缎面绣福纹团花大袍，李凤吉随手接了另一个太监奉上的热腾腾香茶，望向秦王府那名中年长史，问道：“大哥这会儿是在哪呢？”
对方见他问起，忙笑道：“回王爷的话，我们王爷之前去了校场射箭，松一松筋骨，刚刚已经派人去请了。”
李凤吉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摆了摆手，屏退诸人，自己捧着茶杯轻轻吹着热气，走到不远处，去逗吊架上的一只小葵花凤头鹦鹉，室内摆着好几盆名贵花草，虽然天气寒冷，却还是郁郁葱葱的，将整个空间装点出几分勃勃生机，浓稠的花香也几乎填满了人的鼻腔，等到李凤吉一杯茶喝完，就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炕上，一边吃着面前的一盒由各样点心拼成的九格攒盒，一边翻看着一本放在小炕桌上的书，刚看了几页，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，李凤吉对李建元的脚步声很熟悉，一听就知道是对方来了，便向着门口看去，须臾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便掀帘而入，穿了一身领口袖口和衣摆都嵌着白狐细毛的皮袍，两袖是便于行动的窄口，右手的大拇指上还带着形状古朴、明显是专门用来射箭的兽头扳指，面如冠玉，神情平静，正是李建元。
李建元看到正盘膝坐在炕上的李凤吉，脸上的神情就明显柔和下来，道：“让阿吉久等了。”说着，脱去皮袍，露出一身茶色织金蟒妆花夹棉长袍，头发整整齐齐束在金冠中，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利索，此时他脱靴上了炕，与李凤吉隔着小炕桌相对而坐，目光盯在李凤吉脸上，道：“自从那天晚上分别之后，阿吉这还是第一次登门。”
李凤吉闻言，放下了手里的书，揉了揉眉心，这个往日里潇洒随性的青年，此刻收起了平日里的散漫，幽幽叹道：“虽说我这个人脸皮很厚，但被自己的侍人撞见与自己兄长的私情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耻之心的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哥……我这几日都没再见到阿容，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。”
李建元闻言，眼底似是泛起了涟漪，又似是什么都没有，仿佛对一切事物都不甚在意，古井无波，他起身来到李凤吉身旁坐下，在李凤吉眉间落下一个缱绻的轻吻，道：“人生苦短，又何必过于在意旁人的想法，只要他将此事藏在心里，不对外泄露，也就罢了。”
李凤吉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事已至此，也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两人说了会儿话，不多时，外面忽然有人轻声说有事禀报，李建元皱了皱眉，就叫人进来，当下便有三十岁出头的一个太监进了屋，目光悄无声息地在李建元旁边的李凤吉身上一扫，便躬身不语，显得有些迟疑，李建元见状，心中了然，他看了一眼李凤吉，然后收回目光，便下了炕，那太监这才走到李建元面前，附耳低语，李建元表情冷漠地听着，嘴角不觉微微抿住，泄露出几分冷意，一双比平时格外锋利的眼睛锋芒毕现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